八月,黄河回归她的纯真。
没有春季里蓄水后的青绿,碧波荡漾,平静如湖;没有夏季肆无忌惮的暴虐,化身苍龙来去匆匆,洪峰,浊浪是她的装饰;没有冬季悠闲的停滞,朔风,飞雪,冰封,是她的冬衣,只有精灵白天鹅,执着守护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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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的黄河,不再怒吼,气定神闲,步履从容,拖一条苍黄的绸带,飘逸地东流去。八月的黄河,缠绵多情,细言软语,撒一河绕梁的余音,回荡着,袅袅着。
八月的河床上,苍耳子无异于挣脱牢笼的野兽,匍匐扩张,尽显独霸一方之势。苍耳夹着野草,织就无边绿毡,为裸露的河岸穿上蓬松的绿衣。无边的绿,消纳了世俗的喧嚣和狂妄,送来寂静;无边的绿,泯灭了人间的高温和欲望,捧出平和。
岸边钻天入云的白杨防护林,翠绿翠绿,根连根叶抱叶,高筑起蜿蜒的绿色长城,日夜守望着黄河。桀骜不驯的黄龙,化身成熟稳重的中年人,被白杨深情揽入怀中。白杨静立,耸入天际,河风掠过,掀起白杨的轻纱,飒飒作响,和着黄河的波涛,荡漾起新时代的黄河谣,不舍昼夜。
杨树林蝉鸣声声,入耳入心。蝉从夏里走来,行将在秋里涅槃,蛰伏地下三五年乃至十多年暗无天日的煎熬,终于求得月余的阳光和体面生活。“居高声自远,非是藉秋风”。饱食雨露叶液,尽享曝日润泽,广受风热爱抚。高洁淡然,生生不息,争分夺秒为重生尽情呐喊。
防护林南边,葵花金黄,渐渐透出圆润的脸来。葵花向阳小跑,累得晕头转向,张张圆盘笑脸被热浪拥抱,被早晚的凉风狂吻,终日陶陶然。肥厚阔大的葵叶,撑起她高傲健硕的身姿,为田野铺上一幅幅绿中镶黄的锦缎。农人被囊括其中,变身鸟雀,在走秀,在呢喃。
不远处的田野里,玉米株亭亭玉立,如情窦初开的少女,渐放的红缨,飘然如秀发,尽显迷人风姿,撩拨着悠然飘过的鹞雀。
芝麻开花节节高。洁白的小花悄然开放,撑起一片白纱。清香悠远,默默守望,花叶处,嫩绿的丰收已然呈现,迷人的芝麻香已沁入农人心脾。
再远处,红薯、花生、绿豆、红豆、黄豆,穷其叶蔓,捧出或浓深或浅淡的块块绿毡,把黄土地包裹得严严实实,不使一粒黄土受到冷遇而逸出。
同一片蓝天下,同一片原野中,万物生灵丰腴着,吐纳着,争分夺秒地生长发育——因为八月,是生命激荡的时节,昂扬有为的时节,不容虚度的时节。
立秋节气虽过,然燥烈,干旱,急雨甚或持续。早晚时节的清凉,裹挟着秋风秋韵,安抚着世人欲壑难填的心。
人们欢笑着,附和着,捡回被炎夏掳走的舒爽。
八月匆匆,行走在大河之岸,秋,正悄然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