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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读过洪子诚老师一篇文章谈诗与人的关系,洪老师说,有的诗看不见人、有的诗看得见人。张小末的诗应该属于后者,读完她的这一组诗,一个敏感于万事万物、时时处于冥想状态、总是在心里自言自语的年轻女性诗人仿佛就从纸页上走了出来。

《夜途,过跨海大桥》题目中的“夜途”二字我特别喜欢,体现了诗人对时间的敏感,对在路上状态的敏感,开篇第一句“桥身延绵”之桥身、之延绵,也是很有个人特色的表达,其实说的就是桥很长,但作者说“桥身”,一个“身”字,让桥活了起来,有着可视可触的肉身意味。“延绵”则描摹了一幅苍茫无尽的画面,是作者彼时心境的写照。全诗确实有着人活于世、不知何为终点的茫然恍惚感。

“命运”是张小末的一个写作点,她用“命运”的镜子去照她遇到的人与事,才能在灯塔博物馆里对风、海浪、灯火和灰烬发出感喟,一座岛就是一座博物馆,收藏着与海有关的一切,海的命运也是船只、雨水、云层的命运,需要人来指认和说出。我们来到岛上如果不能像张小末一样深藏一份命运感,那我们的到来就会显得轻了些,有点对不住“一头海深蓝色的呓语”,是的,是“一头”,海也是有生命的。张小末对语词的发明力于此可见。

在《夏日即景》的第一第二段,张小末手执语言的镜头,聚焦稻田,聚焦白鹭,聚焦次第出场的西瓜、花生与蚕豆。第三段,镜头对准了人物,姑娘和农妇,她们都在讲述乡野旧事,至此,父亲终于经由一块西瓜站了出来。时间定格,一块夏日的西瓜,把三十年前的父亲和今日的“你”串接了起来。时空穿越,诗,无所不能。在写父亲的诗篇中,《夏日即景》最后一句的闪回令人难忘。

张小末无疑深谙写作的技巧,总能在大家都写过的题材中寻找到新的切入点,拿《雨》这首来说,真是老得不能再老的题材了,张小末依旧胸有成竹,她先用“她”来说雨,这就把雨人格化了,全诗先定位雨不抒情,这就把雨从大多数抒情篇章里拎了出来。暴雨中,物和我都拿雨没有办法,只能顺从——顺从,符合张小末这一组诗中给出的作者形象,认命的,安于现状的,不抗争,不逃离,具体可读《致友人》《桥》《叛逆者》)——直到雨自己厌倦了,偃旗息鼓,“在泥土里埋葬自己”,最后一句有点神来之笔,不说雨停了,却说雨死了,这是诗人的语言奇迹创造出的雨的生命,活着便轰轰烈烈,想死的时候便自寻去处。这哪里是雨,分明是诗人心目中向往的一种人生境界。

维特根斯坦反复申言,“的确有不可言说的东西,它们显示自己,它们是神秘的东西。”诗人,偏偏要说出这不可言说的东西,于是,诗产生了。在《沙拉之诗》和《水母之诗》中,我感觉张小末言说的能力如此旺盛,这真是一个诗人的幸福之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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